虾MISIX

2011年1月20日星期四

丧尸在中国围城

请允许我们假设有这样一种病毒,大致类似于丧尸游戏系列《生化危机》中的T病毒,通过血液和体液进行传播,感染率高达95%以上。

这种病毒(暂且称之为Chin病毒,C病毒或下巴病毒,日后的西方媒体将这样为它命名,恐怕对这个国家不无讽刺之意),由于某种难以确定的原因,流入了中国。起初可能只是因为,某三五个执法人员的餐桌上多了一只不明来源的野生动物。

这只他们叫不出名字的野生动物长得十分漂亮,去掉头尾后炸得金黄酥脆,这几个人饕餮得很愉快。他们是连着这只野生动物体表的硬壳一起嚼食的,据说炸酥后的口感相当不错。硬壳的碎屑划伤了他们的口腔壁,与餐诸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两天后,在一次执法过程中,第一批感染者中的其中一位,下巴爆裂,变成了丧尸。

异化的过程缓慢而简单。C病毒是一组包裹着蛋白质保护层的核糖核酸(RNA),一旦感染,它们会试图侵入宿主体内的细胞。C病毒会附着在血管细胞的表面,释放出一种被称作Chin酶的物质,在你的细胞膜上溶出一个小孔,随即将C病毒特殊的遗传物质注入细胞,改写细胞的DNA系统。随着病毒在人体内的扩散,以及被感染细胞的不断分裂,在短短的几小时到几十小时内,病毒控制的细胞数量将呈几何增长。

有趣的一点是:C病毒的感染者,从一个感染者变成真正的丧尸,其标志就是下巴爆裂。这一点很容易以肉眼分辨。倘若你在一家餐馆中就餐,而邻桌食客的下巴碎了,你最好赶紧离开,不要试图前往吧台付账,也许收银小姐会当着你的面碎掉下巴,溅你一脸污血。

被Chin病毒感染的丧尸行动缓慢,几乎没有什么智力。据说,在他们下巴碎裂的数百小时之后,丧尸会由于植物神经被病毒蚕食而完全失去行动能力。但一个新鲜的感染者还是极具威胁的,被他们抓挠或咬到的人,无一例外,会在几小时或几天后变成完整的丧尸(95%的感染率只是官方数字。我们可以确信,只要被丧尸抓伤或咬伤的人,都无一例外地会加入丧尸大军)。

那位执法人员当时正在闹市执法。几个零售假的玉石饰品的小商贩被他抓伤了,这名执法人员很快被抓获并隔离,受伤的小商贩也被强制送进疫病隔离区。然而在晚上,另几个感染者——那些执法人员,在黑夜中咬伤了他们的妻子。

十个小时后,整个地级市沦陷,80%以上的市民都成了Chin病毒的携带者,有极少的一部分市民,因为免疫力低下,已经出现了相当程度的症状,20个左右的感染者(主要是儿童)首先爆掉了下巴。

很不幸,我们假设你是距离这个地级市最近的县级市的一位居民。你25岁,在一家小食品厂上班,工作的内容是检验小食品包装袋的密封性。你文化程度不高,高二时由于和校外的小流氓聚众斗殴,被强制退学了。你索性脱出教育体系,依靠叔叔的关系,进入这家家庭作坊式的小厂,挑了一份最轻松的工作来做,虽然工资不高,但几乎十年以来,你从没有过换工作的打算。这家厂的厂长有一个女儿,和你的关系很不错,是铁哥们那样的类型。你知道她喜欢你,但你嫌弃她长相不好,一直没有答应她的恋爱要求。

Chin病毒是由你这家小食品厂的运输队队长带回来的。

你们和病毒爆发的那座地级城市的某几家大型连锁超市有合作关系。你们生产的多种小食品被放在那家超市显眼的货架上售卖。托那些连锁超市的福,你们厂子近几年的效益还算不错,运输队队长热衷于每周送货一次后在超市不远处的洗浴中心找小姐双飞。

他找的小姐中的一个是C病毒的感染者。运输队长不知道,和另外一位小姐一起被感染了。

运输队长首先将C病毒传播到你们的县级市。在那个不寻常的夜晚,有至少三十名运输从业人员,将C病毒传向这个国家的四面八方。

新闻联播没有播报你们相邻城市的惨状。临近军区的部队的车辆向那座城市疾驰,你浑然不觉,正和厂长的女儿在大排档吃烤羊肉串喝啤酒,新闻联播上一片锣鼓喧天。厂长的女儿(我们给她一个名字,就叫赵百合吧),一个劲儿地拉着你诉苦,一杯一杯地往肚里灌燕京啤酒,原因是她给男性网友发了照片之后人家就不屌她了。赵百合非常伤心,拉着你诉苦。

赵百合这个姑娘很没有酒品。她喝醉了之后就要拉着你亲嘴,和《还珠格格》里面演的差不多那样。你感到非常厌恶。在新闻联播结束我们明天再见的背景音乐中扭打在一起的你们不知道,运输队长和厂长大人正巧也在空无一人的厂房中厮打。

原来,运输队长是厂长老婆的表弟。年轻时貌似潘安的厂长在生下赵百合之后,一直瞅着她长得有点儿不对劲。某一次,在一场激烈的口角中,厂长夫人不小心说出了赵百合不是厂长亲生女儿的事实。

厂长继续逼问,老婆只得承认,数年前曾经与自己的表弟有染。现在,在你试图摆脱赵百合的求欢的时候,赵百合的亲生父亲挠伤了厂长的脸,将Chin病毒传播给她的养父。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但你一点儿都不知道。

第二天,你在车间里检验包装袋。这份工作异常轻松,你只需要随机抽取几个小食品包装袋,检验它们是否漏气就行,如果有哪袋漏气了,你就把它吃掉,这样你总能保证本厂100%的合格率。一般来说,这份工作相当单调乏味,还好你有德赛手机和凤凰传奇。你在车间里和运输队长打了个照面。队长的脸色相当难看,就像还没粉刷过的毛坯房。他通常不会出现在厂房里,他的出现让你感到十分疑惑。你一直看这个运输队长不顺眼,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像赵百合了。

你用鄙夷的眼光,目送运输队长,直至他走进厂长办公室。

你继续听凤凰传奇。十分钟后,厂长办公室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巨响。你吃了一惊,连忙走去敲门,回应你的是低沉的吠叫。你大声呼唤救援,同时鼓起勇气踹开房门。

你看到了一具丧尸。

你还认得他是运输队长。你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他。

运输队长目前的样子和美国丧尸片中的扮相差不多。脸色灰黄,嘴里不清不楚地流着淡绿色的脓液,双眼像猫眼石一样混沌,看似两行清泪的不明液体不断从眼眶里流下,在他碎掉的下巴附近汇成一道溪流。你傻逼兮兮地闯进厂长办公室的时候,运输队长的丧尸正巧站在门口,就在你身后。他挡住了你的退路,朝你一步步逼近。

厂长办公室俭朴得很,你环顾四周,找不到趁手的武器。厂长用来装逼的书架倒在一边,刚才那动静就是它制造出来的。你已经吓得尿了裤子,下身湿淋淋冷冰冰的,这时你看到了桌上的镇纸。

这方镇纸完全符合乡镇企业家的品味。你相信这是你最后的武器。幸运的是,你没事儿了经常看外国恐怖片,那些片子统一告诉你,大多数僵尸的弱点都在头部……如果你能顺利地把它们的脑浆打出来的话。

运输队长的丧尸向你一步步逼近。你一边尿裤子,一边伸手去摸镇纸。

你蒙对了。

Chin病毒制造的丧尸,他们的弱点的确在头部。

事实上,丧尸的行动还是要受到大脑的控制的,和普通的脊椎动物没什么两样。C病毒还没有强到脱离大脑控制尸体的程度。这些丧尸还保留着一些生前的记忆,但你总不能指望运输队长看在他表姐的女儿(其实就是他女儿啊我操……)喜欢你的份儿上放你一马。事实上,运输队长觉得你这人游手好闲相当操蛋,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想咬断你的脖子。

你战战兢兢,把手放在镇纸上。

之后你感到有一只手放在你的手上。

你大惊失色,回头看到厂长握着你的手,看着你,微笑,下巴爆掉。

你吓疯了,脸上溅到了一些花青色的浓汁,从厂长尸青色的大手中抽回胳膊。两只丧尸拖着皮鞋,向你缓缓走来,嘴里不清不楚地发出“嗷”“咕”之类可怕的嚎叫。他们堵住了厂长办公室的大门,没收了你的镇纸。

你只有跳窗一条路了。于是你跳窗了。

窗棱上的钉子在你的大腿内侧挂了一道挺深的口子,就你目前对丧尸的认知来看,你知道这里伤口上绝对不能沾到可怕的尸脓。

你胡乱跑着,一边跑一边乱叫。你跑啊跑,同时开动高二文化的小脑筋,盘算着生存之计。你知道,中国是一个禁止枪械交易的国家,这意味着你不可能像美国僵尸片的主角那样糊里糊涂地撞进一家枪店,在那里面坚守四个半月。在中国对付僵尸,恐怕只有茅山道士、折凳和西瓜刀这三种东西好使。你跑啊跑尿啊尿,膀胱在你的下腹一阵阵紧缩,胃里像是正在进行一场火山爆发。你迫切地想要弄到一些武器,以免被那些丧尸伤害到。你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心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CCTV为啥没有报道。你边跑边想,一路跑出了厂房。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满是人。你现在弄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丧尸还是正常人,他们活着的时候和死了之后似乎没什么区别。你迫切地想要更换自己的装备。你要生存。

你需要一件长袖外套,最好是皮质的夹克,这样那些丧尸就不容易咬到你的上肢。裤子最好选用阿迪达的,鞋子你只要阿迪王。你需要一个摩托头盔保护你脆弱的面部,还需要一整套的武器用来把那些丧尸的脑浆打出来。你很遗憾自己投胎投在了中国,以至于在丧尸围城的时候都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

街上的人都把你当疯子看。你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胡乱闯进了一家女装店。你发现有一条缀满蕾丝花边儿的小黑裙子似乎比较能够抵抗僵尸的撕咬。你敢确信那些丧尸只会咬到满嘴的蕾丝边儿。于是你套上了这件裙子,在店员的尖叫声中冲出女装店。你顺手取了柜台上的一只木质长尺。你知道这玩意儿打僵尸势必没有任何效果,但手里空空的总得拿点儿什么东西。

你挥动长尺,冲过拥有极佳购买力的人群,在店铺街上猪突狗进。你知道,在中国,一旦爆发了类似丧尸感染这样的事件,以如此的人口密度,不到半天时间,这条街便将成为可怕的死亡之街。你得趁着他们还没有开始哄抢求生物资的时候,尽快武装自己。

你又冲进了一家品牌时装店。店里显眼的位置挂满了待售的羽绒服,你觉得它们比你穿在蕾丝裙子底下的脏夹克好多了。你那件上班时穿得夹克既不美观,又不保暖,你的棉服则被你落在厂里了。你当然不敢回去取衣服。你心里清楚,厂里的工人现在大多已经被厂长和运输队长感染了。

你在一片愤怒的叫喊中,抓了一件大号羽绒服,套在裙子外面。现在你有多重保护,感到安心多了。现在那些丧尸恐怕只能咬到一嘴劣质太空棉。你舞动手中的木尺,逼退两个戴着大耳环的售货小姐,这时一个身穿藏蓝色西服看上去像是时装店经理的男人拦住了你。你打眼一看,感到大事不妙。这个男人显然是练家子出身,下盘很稳,根部硕大。你有点打退堂鼓。经理向你一步步逼近,大声喝问,叫你脱下羽绒服。你近乎本能地挥动长尺,在自己面前画出层层叠叠的圆,将经理挡在身外。

经理爆喝一声,向你扑来,手上已然使出了咏春拳中的一招日字拳砍颈掌。这一招又快又狠,单拳化掌,避开了你的木尺,向你颈部砍下。你吓得一激灵,向身侧一缩脖子,单掌劈在你肩头,那力道简直像在你身上丢了一只煤气罐。你踉跄了两步,心想还没有和丧尸正面冲突,竟要失身于这小小服装店经理。

经理一击中的,冷笑一声,探手又是一套十二式藤圈手连招。你心想妈的幸亏看过叶问二,若不是黄晓明挨打在先,你就要猝不及防陷入这值班经理的快手连打中了。你有意和经理保持距离,骤然发力,长尺一挥,甩在他手肘上,经理一吃痛,呆了一呆,你连忙趁此机会丢掉断尺拔腿就逃,两个戴大耳环的女售货员没敢拦你。

这样你终于抢到了一件相当厚的大棉袄,你一边逃跑一边得意洋洋,如果那些被僵尸整的死去活来的美国老毛子像你这样聪明,都穿上这样厚实的黑心棉外套,当然不会有那么多人被感染了。你感叹着外国丧尸电影导演制片人的傻逼,屁股后面值班经理带着几个人大呼小叫地在追。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你很有信心趁乱溜掉。你看到前面的街道上陀满了穿棉大衣的人,感到一阵狂喜。你回头一看,经理和几个一脸浩然气的青年人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你追来。你嘻嘻一笑,向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钻去。

五秒钟之后你后悔了。

两个块头很大的中年男人按住了你。

“妈的老子排队你也敢插?”

你心中一凛,暗叫不好。

你自寻死路,钻进了购买春运火车票的队伍。

两个男人的其中一个踹了你一脚。你正要破口大骂,买火车票的队伍突然开始蠕动,就像是括约肌上细长的肌肉细胞那样缓缓蠕动。你被夹在两条互不相让谁都认为自己是先来的两条队伍中,两条队伍都在拼命向前挤,你身子晃晃悠悠,差点摔倒。另几个男人按住了你,对你破口大骂。两条队伍中的群众都瞪着你,就像在瞪历任铁道部部长。

很快,你就被踢出了长队,和经理撞了个满怀。经理甩了你两个大耳光。你满脸都是鼻血,但没有低下对抗丧尸的高昂的头。

很快,派出所的民警来了。他们答应经理好好教育改造一下你。经理扒下了你的羽绒服,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了你的加大码蕾丝小黑裙子。群众沸腾了,你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几个围观小孩子的性取向。法律这块儿的事你不太懂,从小到大你做过最违法的事儿无非是偷厂长女儿赵百合的内裤,那时候她还没长这么难看呢。

民警的态度非常好,两人一路说笑把你带到派出所。所里的空间非常小,两个女片儿警在隔壁房间嗑瓜子。你被他们拷在暖气片儿上。暖气很烫,你央求他们放你一马,两位民警自顾自聊了会儿天。

你说:“两位大哥……”

民警说:“叫什么?”

你说:“两位……两位同志……”

这时年老警察的手机响了,自顾自打起电话。咕哝了几句后,老警察对年轻警察说:“小李你先处理一下,我出去一下。”

小李嗯了一声,泡了壶茶。老警察干咳了几声出去了。你继续被拷在暖器上。小李一脸凶相,你担心老警察不在,惹到小李,要受些皮肉之苦。小李在一片沉默中喝茶。你心急如焚,心想再过几个小时妈逼的你们一水儿都要变丧尸。隔壁房间的女片儿警说:“老李,老李?”

小李说:“噢老李刚出去了,啥事?”

女片儿警说:“噢没啥。”

小李继续喝茶。你心想,一定要想办法脱身,被拷在这儿就等着丧尸来吃了。

过了会儿隔壁房间的女警又说:“小李啊,你来一下。”

“啥事?”

“你来一下。”

小李掐灭烟头,去隔壁房间。三个人叽叽咕咕了一阵,小李出门走了。

你右手被拷在暖气片上,感觉整条胳膊都要被烤焦了。派出所里一片寂静,隔壁再度传来嗑瓜子的声音。

你低声说:“哎哟……哎哟……警察同志……”

两个女片儿警先是故意装着没听见。你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两个女警只好走过来。

你忙说:“警察同志……实在对不起,那个……我想拉屎。”

女警眉头一皱:“偷女人衣服前怎么不拉干净了?”

“兴奋,太兴奋了,”你讪笑道,同时装做一脸痛苦的表情,“哎哟,哎哟,实在憋不住了我,再不行我就拉裤子里了……”

两个女片儿警想必是怕你弄臭了派出所,就带你去洗手间。她们替你开手铐的时候,你留心观察到,手铐的钥匙其实就在办公桌中间的抽屉里。女片儿警还想铐住你的双手,你面露难色,表示这样没办法擦屁股。她们押着你来到厕所。你像一只猫鼬那样,无声无息地溜了进去。厕所里黑极了,你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不肯替你开灯。

你在一团漆黑中屏息凝思。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你在厕所里冷得直打哆嗦。厕所外的女警一个劲儿地催你快点儿。

厕所尽头的小窗里透出一点黯淡的光。你大概能判断出,窗口是朝北的,再向北走有家军品店。这一带你挺熟,就是没进过派出所。你听到远处奇怪的吠叫声,也不知那声音是不是来自丧尸之口。厕所的窗口挺大,不过要容纳一个一米八四的你通过,的确有些困难。

你尝试从窗子翻出去。女片儿警开始拍门了。你一边装出用力拉屎的声音一边把一只腿伸出窗外。窗户很高,你错误地估计了翻出去的难度,重心一偏,卡着蛋了。在你进退两难的时候,警察冲进了洗手间。

你发现这个体位相当尴尬,半边儿身子卡在厕所里,蛋疼地挂在下窗棱上,肩膀顶在上窗棱上,怎么也使不上力,像一只在猫胃里消化了四个小时的拧巴耗子。一个女片儿警抓住你的胳膊,想把你揪回来。你本来正卡着严实,这么一扯倒帮了你大忙。你不顾死活,发力甩开女警的铁爪,身子一沉脑袋下冲,一股脑翻出窗外。

短暂昏迷了几秒钟之后,你自由了。你本来在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东西南北,这么一摔可都忘干净了。你胡乱找了个小巷钻进去,远处的派出所传来隐隐约约的骂声。

作为一条地地道道从未进过派出所的地头蛇,你敢确信片儿警们从此再也抓不到你了。然而你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在逃出派出所后,没有立刻冲进军品店劫掠一番。现在你估计那条路上一定有至少两个片儿警严阵以待,他们正在向西南方进行地毯式搜寻。你鬼鬼祟祟地在巷道中穿行,踩着骚臭半结冰的污水和外卖环保饭盒。你感到自己孤独而失落,这个城市将不再属于你了,你脑袋里内置的搜索引擎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和你分享恐惧一起出生入死一起变丧尸的好朋友。

我们再详细地介绍一下你吧。你,25岁,做着一份庸庸碌碌的工作,有一张庸庸碌碌的肄业证。在这个小小的城市里你没什么朋友。当然在这个世界上的其他角落也没有。有一个女孩子想做你的女朋友,你嫌人家丑,拒绝了。你自认为是个流氓,实际上你在黑道中连个打眼望风小角色都比不上。你都没进过派出所!今天是你的初体验。你的人生简直糟糕透了,高二那次辍学其实是校外的小流氓聚众打你,你出于礼貌没有还手(你敢吗?),被校方勒令退学。

你有一些所谓的朋友,彼此没有建立起深厚的信任关系。在你面临危难的时候完全忘记了他们的名字和他们的面孔。你感到绝望而无助,在丧尸来临的这个夜晚。你想给最亲近的几个人发一条短信,提醒他们丧尸来了。他们肯定会把你当傻逼看,但你还是要发。然而你的手机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你在没有路灯的街道上走了好久,发现回到了自己租的小平房外。包租婆在公共水池洗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包租公在敞着门的101号房内打女儿。无论如何,回到家的感觉还是很温馨的。你和一脸讶异的包租婆打了招呼(看样子他们一家好像没被感染,你稍稍放了心),请她帮你打开房门(你的手机、钱包钥匙之类的早丢了,要么就是落在了派出所)。你迅速回想了一番,这个住址除了你的绯闻女友赵百合外谁也不知道。

非常安全。你躺在硬板儿床上发呆。家里一贫如洗,连把趁手的菜刀都没有。对付丧尸需要中远程武器,刀具越短小,被丧尸抓伤的可能性越大。你觉得一切都是像在做梦,你想撸一管儿以此证明自己很清醒。你撩开蕾丝小裙,拉开牛仔裤拉链,发现那话儿很疲软,完全不在状态。在丧尸来袭的危难时刻,你竟然还想着要撸管,你为自己感到耻辱。你强迫自己回想厂长和运输队长那两张可怕的丧尸脸。你强迫自己想起他们爆裂的下巴、挂在脖子上血淋淋的大金牙、断成两截儿并且严重腐烂的舌头。你终于克制住了不道德的行为,收枪入库。你喘了一口粗气,重新检查了门上的安全链,开始翻箱倒柜。

我们已经陈述了你家中一贫如洗的这个事实。你几乎没有找到什么合用的装备,除了一双又厚又脏的大手套,你骑厂长的摩托车的时候经常戴它。你还找到了一把水果刀,一个葡萄酒开瓶器,一打棉签,一条卫生巾(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作者忍不住要吐槽啊我操……),一些啤酒瓶(这种东西砸碎了之后似乎很有攻击性,但用来对付僵尸,你还真没有太大把握),一本架空修真小说。你固执地相信卫生巾可以用来包扎,如果你被丧尸挠伤了,它们惊人的吸附力(广告上是这么说的)兴许可以把伤口里的毒物吸出来。

说实话,你对人为什么会变成丧尸并没有明确的认识。你只是知道,血液和其他类型的体液都很危险,不能和你的伤口有任何接触。你并不知道Chin病毒这回事儿,你连病毒和微生物都分不清。

你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卫生巾带在身上。突然门砰砰砰地响了。你大吃一惊,身体抽搐,低声问道:“谁啊?”

“小黄?开开门。”

听声音是包租婆。你知道,丧尸大概是不会说话的。它们只会唔……啊……这样的乱叫。你没取下门链,只是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儿:“嗯怎么了?”

“你没事吧。”包租婆贼溜溜的眼光向你扫来。你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蕾丝裙子……话说,派出所热心的民警同志为啥不勒令你脱下来呢。

“春节联欢会。”你这么解释道。包租婆的眼睛又转了一圈,终于走掉了。

那天晚上你做了两个截然相反的梦,两场梦里都没有僵尸。在第一场梦里,你是一个二战盟军士兵,站在中国某一座大学的家属区中坚守阵地,保护这所学校中的教职工和学生不受伤害。第一场梦的记忆相当模糊,你只记得自己是个士兵,仅此而已,第二场梦却在你的脑海中清晰可见。在那该死的另一场梦里,你是一个狡诈的轴心国士兵,大概是个德国佬。你挺着一架MP40冲锋枪,在同一所学校的大楼之间疯狂扫射。两场梦切换得是如此完美,你一点儿也不感到遗憾。你杀死了几个成年人,并把魔掌对准了一群孩子。那群孩子是这所大学附属小学的学生,他们正在等着学校开门,站在小学大门的空场前。首先你向他们丢了一颗M39手雷。M39像一颗大铁卵,在孩子的面前弹开了,没有爆炸。那些小孩子天真无邪地看着你,不知道你在耍什么鬼把戏。于是你丢了第二颗M39。还是没有爆炸。你拉开第三颗M39,向他们丢去,丢在孩子群中。终于,一个小女孩捡起了那颗卵形手雷……

一阵耀眼的白光后,孩子都不见了,地上隐约有一些零星的血迹。你从这场梦中醒来,觉得这实在是一种不祥的预知梦。为了生存你必须杀人。有些人已经变成了丧尸,杀掉他们也许并不会触及你的道德底线。然而,那些已经感染了的家伙,他们人数众多,对你有更大的威胁。你要杀掉他们吗?你要为了自己的苟活而杀掉那些感染者吗?你确信要杀?你如何杀?你怎样搞到一把枪?

TBC……今天年会啊,没电脑用……晚上如果能回家的话就更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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